关上车门,周遭归于沉静,只听见发动机的轰鸣和车轮摩擦地面的声音。窗外,沙尘被风卷起,从泛碱的空地,沿着矮化枣树的枝条,飘扬到空中,远处还未返青的胡杨林,瞬间被染成一块黄澄澄的大馕。路边,三三两两的房屋,静静的蛰伏在尘雾里,宛如顽皮的孩童在沙画上随意勾勒的城堡。
已记不清这是今年第几次去阿瓦提,只记得,去时均为寒意方浓的春季,也均逢“灰飞烟灭”的“下土”天,仿佛总有一种力量在暗示,阿瓦提,厚重的不仅仅是璀璨的文化,还有不绝的历史烟尘。
与阿瓦提结缘,还须归因于绍兴,归因于“传帮带”。从孩提时代开始,就对绍兴有着一种莫名的向往。那艘鲁镇的乌篷船,满载着罗汉豆和花雕酒的醇香,借助书包里的课本,从江南水乡,慢慢地摇进我的心、我的梦、我的血液里,最终成为我在浙江落地生根的诱因。现在,那艘船,又响应着援疆的号角,从浙之北一路摇到了疆之南,摇到了阿瓦提,摇到了刀郎人的故乡,在这个曾经的蒙古族、维吾尔族等多民族交流交融的古叶尔羌河畔,播撒着浙阿同心、民族共荣的种子。第一家援疆人才“传帮带”工作室在阿瓦提成立,点燃了浙江援疆人才帮带本土人才的星火,也给予了我这个联系“传帮带”工作的刀郎文化的拥趸走近阿瓦提的机会。
也许,在地图上,阿瓦提只是个有着1.3万平方公里、25万人口的南疆小城,但它却是个总能让你入口入眼而又入脑入心的地方。开阔的冲积平原和河谷平原上,盛产着一种品质优良的长绒棉和无比爽甜的马奶葡萄,以及一种被当地人戏称为“没事来事”的慕萨莱思酒。这种酒,后劲很足但味美醇香,为此唐朝诗人王翰写下“葡萄美酒夜光杯,欲饮琵琶马上催”的佳句。其实,来阿瓦提,能让你醉的不只是葡萄酒。金秋时节,百万亩的棉花肆无忌惮的盛开,能歌善舞的刀郎人怀抱木卡姆在葡萄架下欢跳赛乃姆,此情此景,醉的不仅是你的耳和眼,还有你的心。正如,到绍兴,能让你不舍的不仅仅是花雕一样。闲暇时节,或烟雨霏微,或春和景明,摇一楫小船,穿行于曲折悠长的水巷,两岸青砖灰瓦,水里清荷袅袅,此时此刻,留恋的不仅仅是风景,还有那种难以割舍的江南水乡的神韵。
其实,水的神韵,不只是江南所独有。从接触刀郎文化开始,总觉得它的骨子里透露着水的灵动,只不过是这种灵动多了些粗犷与沧桑。从红柳烤鱼,到木卡姆,再到赛乃姆,所展现的绝不仅仅是口齿留香的美食和精美绝伦的歌舞,而是一种逐水草而居的生活习俗和为生存、为生活而不懈努力的游牧文化,这种文化与以河姆渡文化为滥觞的绍兴文化有着异曲同工之妙,他们都很好的诠释了兼容并包、不屈不挠、自强不息的中华精神。因此,绍兴与阿瓦提超越时空的相遇,不仅仅是一种对口的援助,更是一种同根的民族的心灵对话和文化的交流交融。
岁月沉淀过往,流年斑驳记忆。一年多的援疆生活,已习惯了“尘起尘落”的阿克苏“慢热”节奏的春,也习惯了在百无聊赖的出差途中“任性”的码字。从阿克苏到阿瓦提,平时1个半小时的车程,由于沙尘,我们走了近2个小时。当车子经过阿瓦提职校门口的时候,已近中午。抬头注视窗外,浙江绍兴援建的红白相间的教学楼高高的屹立在开阔的路边,分外醒目。院墙上张贴着用维汉双语书写的反对宗教极端势力的标牌,语气一如既往的严厉。院内几棵高大的馒头柳,正争先恐后的吐着新绿,长长的枝条在风中摇曳,那一刻,我想起了绍兴镜湖岸边的垂柳,感叹于那种如出一辙的优雅。于是,我拿起IPAD,敲下了本文最后一句话:阿瓦提,对于我们,不仅仅是邂逅。
作者:李万虎 浙江省援疆干部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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